2011年11月22日 星期二

從「中國人」這個概念談蔡英文說「我是臺灣人」

多年以前,新聞界聞人卜大中請我和老記者陸鏗在西華飯店用餐,席間陸鏗突然有點憤慨的說,「現在,在臺灣居然還有人認為自己不是中國人。」我在一旁聽了,覺得無法保持沉默,就開口說:「陸大哥(陸在年齡上大我們一大截,但喜歡我們稱他為大哥,我們也都順其所願),對不起要坦白跟你說,我就認為我不是中國人。」他瞪大眼睛看著我,我就接下去說:「我認為中國是一個國家的概念,而不是一個種族的概念;在中國有金頭髮,碧眼珠的回人,他們顯然和黑頭髮褐眼珠的漢人不是相同的種族,更別提還有滿族,蒙族,苗族,藏族,及其他約兩百個以上不同的少數民族,但目前他們是在一個國家的概念下被稱為中國人,硬用<中華民族>這個名詞強辯說他們是同一種族,就像聽到美國人說<美利堅合眾族>是一個種族,同樣的可笑。」看陸沒出聲,我繼續說:「而就國家的觀點來看,目前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國家都承認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那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所以除非你自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民,你就不能說你是中國人。」為了和緩席間的氣氛,我話鋒一轉,先說:「我想,我勉強可以說我是漢人,或者說我是華人。」頓了一下,然後才說:「但我沒辦法說我是中國人。」


其實我無意改變他們兩位的看法,只是希望他們能了解一個有自主意識的臺灣人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因此不必也沒有和主賓陷入沒有結論的爭辯;我在這裡提到這件往事,是要說我這個想法的後續發展。

首先是我在無意間看了李筱峰教授等人所著的「臺灣史」一書,內文提到當時渡海來臺的唐山兄,由於清朝政府的禁令,都只能單身來臺打天下,因此在多年打拼之後,成家的對象很自然的會由近在身旁的原住民來選擇,因此當時流傳一個說法:「只知唐山兄,不知唐山媽。」就很生動的描繪了當時在臺的唐山兄就近擇偶的主客觀環境。遠的來說,相信有很多到過新竹苗栗山區的客家村落的人,可能會很驚訝的發現在客家人家中懸掛的祖先照片中,有臉上刺青的婦女,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原住民婦女;這是比較顯而易見的,而在當時已散佈臺灣各地沒有紋面風俗且漢化頗深的平埔族更可以想見會與這些唐山兄來通婚;近的來說,國民黨帶來臺灣的軍隊有部分老兵退伍後在退輔會的安排下到台灣的山地地區,或從事公共開發,或自行開墾,因緣際會的與原住民通婚的不在少數,成為近代版的唐山兄;原住民立委高金素梅的父親就是這近代版唐山兄的其中一位代表。

有了這樣的了解之後,我開始反思,「我真的能單純的稱自己是漢人嗎?我的祖先只有漢人嗎?」

後來我又看到陳柔縉寫的<基因不滅 我是平埔族>,她先是從未想過這個身世問題,直到在報上看到楊南郡先生談論凱達格蘭的文章,開始懷疑她自己是平埔族的後代,在一段心路歷程之後,也曾被她姊姊「沒好氣地說我們是番仔,這麼高興嗎?」但是她最後還是決定到馬偕醫院輸血醫學研究室的林媽利醫師那兒做血緣檢測,並確認自己果然是似平埔族之一的西拉雅人。她把這一段經過娓娓道來,更加震撼了我業已悸動的心。

自此,我雖然沒有像陳柔縉女士實際上去做血緣檢測,但已在一般談及這個話題時,誠懇的表示自己很有可能也有原住民的血統。我起心動念來認同我可能的原住民血統,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單純的想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出身,絕對不是為了取得原住民的身份來參選。

最近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為了幫選情滑落的馬英九助選,竟然在造勢場合公開的說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蔡英文不會說客家話,是「假客家人」。我除了感嘆國民黨竟然淪落到要如此赤裸裸的使出挑撥族群的步數,完全忘了這是他們最喜歡用來指控他的對手的罪名,更感傷國民黨的政治人物還認為客家票是國民黨的囊中物,可以予取予求,才敢用如此的口吻在客家社區大放厥詞。

事實上,蔡英文除了父親是客家人,母親是鶴佬人以外,她還在她出的新書<洋蔥炒蛋到小英便當>一書中提到她的阿嬤是排灣族的原住民,見諸臺灣之前的歷史,這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那麼蔡英文是什麼人呢?(或者我也該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其實,客家、鶴佬、和原住民是血緣,但是蔡英文在年輕無法坦然說出;臺灣則是認同,在蔡英文說出「我是臺灣人」之後,她終於也可以說出「我的父親是客家人,我的母親是鶴佬人,我的阿嬤是原住民。」她的這一段心路歷程見證了國民黨的高壓統治的歷史與最後人民的覺醒,找到自己的認同,終於可以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血緣。

這正是蔡英文說「我是臺灣人」的最大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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